沒用的愛

✎注意：本文含有血腥、獵奇、裸露、殘酷死亡畫面，且部分對話涉及成人議題、偏頗措辭等，內容充滿暴力、傷害，或是其他可能會令敏感觀眾感到血腥、不安或厭惡等敘述，請斟酌觀賞。

【金月】

犬齒，用來撕開食物。

他的皮膚被唾液浸濕，像發皺宣紙，輕易戳碎破洞，吐出豔麗赤墨。軟嫩脂肪肉被切割，肉食動物的齒尖敲響骨，骨髓在骨骼空隙流動悲鳴，嘎吱嘎吱。噴血。無數小緋滴綻放於空氣中如夏日煙花，鮮紅甜美芬芳。但是更迷人的是對方柔軟搖曳的髮絲，彷彿氣味複雜的佳釀，香氣饞人無比。

舌，分布一萬味蕾，舌尖甜辣，舌中知酸，舌根嚐苦。

對方喜歡他的味道嗎？

喀嚓喀嚓。

每天適度運動，以精緻美食餵養肉體，聆聽古典樂保持心情愉快，雖然現在劇烈運動之後汗水淋漓，但是肌肉完全伸展開來，薄薄脂肪均勻包裹，柔韌彈牙略帶嚼勁的，他。

喜歡嗎？

喀嚓喀嚓。

他不曉得。

他唯一知道的，只有痛。

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。

雖然沒有告訴過任何人，擁有敏感又纖細神經的他可是很討厭痛呀。

討厭膝蓋撞擊柔軟腹部。討厭脆弱內臟被衝擊地四分五裂。討厭過度扭曲的肌肉纖維變形斷裂。討厭灼熱燒燙的痛感。

所以熱衷鍛鍊自己，不過就算承受疼痛的能力增加，還是討厭受傷。

受傷後藏匿起來，孤單難受，面對所有負面情緒，獨自被絕望蠶食，哀傷恐懼，真是太討厭了。

喀嚓喀嚓。

聽說恐懼會讓肉變澀，這樣可不行。如果自傲的推薦卻讓進食者感覺難吃，他可承受不起這種打擊。得分散注意力才行。

喀嚓喀嚓。

喘氣，吸氣。喘，吸。喘氣，再喘，喘吸。

他的嘴角冒出小氣泡，啵啵。

如同開瓶後的氣泡飲料，空置許久快沒氣那種。

啵。

傷口擴大。

喀嚓喀嚓。

現在，如果從遠處觀看，對方就如同生長於他身上正在迅速膨脹的黑洞，吸收一切物質，不留半點殘渣，就連偶爾飄出的光芒也被貪婪吃掉。他正在一點一滴被對方吃掉。噯，真希望能連渣滓也不留，完整進入對方消化器官呀。血液循環時與對方結合成一體，侵入心肝脾胃腎，侵入大腦，侵入腦細胞，侵入思緒。

侵入侵入侵入。侵入對方向他深深戒備的心。

噗通。心跳。噗通。心動。噗通。心跳。

你的心跳。我的心動。融合的心跳。

光是想像，心臟都會彷彿害羞地劇烈跳動呢。

知道嗎？除了人以外，哺乳類一生心跳數通常七億次。小動物心率較快，死得較早。如果這樣推論，是否每次悸動都是減少壽命？倘若真是如此，每天每天嗅聞著殘留對方氣味的物品，每次每次全身興奮地戰慄不已，明知結果卻仍毫不抗拒地上癮，或許不久人世，溺斃於罌粟的劇毒吧。

他快死了。非自然死亡。無戰鬥，無抵抗。

他的手甚至沒有壓在動脈阻止生命力向外溢流，而是緊緊環繞對方的腰部，胡攪蠻纏的游泳圈姿勢。更正，細心呵護而連繫的臍帶，可以防止對方恢復意識逃脫，又不妨礙對方進食自己。奉獻。

啊，已經沒機會了呢，真想知道對方的滋味呀。肯定是場終身難忘地饗宴。不管是淺薄眼皮，軟嫩耳垂，都想嚐嚐。不過對方吃到嘴脣時，說不定有機會品嚐唾液。光是聞到就幸福地足以升天的美味呀。只不過這樣算不算接吻呢？

喀嚓喀嚓。

真期待對方清醒之後，發現吃掉自己會有什麼想法。

對方可愛的小腦袋會明白嗎？

這件事發生並非意外。

蓄意。故意。刻意。

四周無人，在場兩位，其中一位陷入飢餓狂暴化，這種狀況發生時，怎麼選擇很簡單。

只要對方存在就夠了。

因為他非常喜歡對方，無關情侶之間愛戀，只是深深喜愛，單純無雜質。

是的。

雖然希望並非僅此而已。

如果對方能夠對他稍微溫柔一點，或者能相處更久一點，或許就能承認。

如此矛盾的心情。

雖然希望對方為此難過。

但是又祈禱對方天天快樂。

雖然希望對方快點茁壯強大。

但是有時又懷念最初純淨羔羊。

雖然知道對方想死。

但是，就他看來，對方活著比死去更好。

雖然明知不可能。

只是妄念而已，但是卻忍不住想說：「祝你平安健康。」

雖然很困難。

不安。迷惘。痛苦。悲傷。絕望。

但是，請好好活著。

喀嚓喀嚓。

喀嚓喀嚓。

喀嚓喀嚓。

可惜，最後不是這樣結束。

金木君的意志力真是強悍地令人佩服啊。雖然構思了一齣完美悲劇，龍套的演出也相當精彩，主角卻不願配合真是讓人傷腦筋呢。

難道純愛故事已經不受歡迎了嗎？

嗚哇，看來下次只好安排懸疑間諜戲碼，不知道金木君會不會喜歡呢？

「月山先生？醒了嗎？啊，請喝點水。」

啊啊啊啊，金木君依然如此可愛啊。身體香氣似乎變得更加誘人啊。簡直是不停在說著，吃我，快吃我，快吃掉我。

噢，沒錯，出現了。這種隱藏眸底的警戒眼神，敏銳而美味的金山君。

「夠了嗎？保溫箱就放在旁邊，請慢用。我先行離開。」

「金木君。」

「請問還有什麼需要嗎？」

「只是想多聽金木君的聲音而已。」

「我等下還會再過來。所以，請月山先生就先補充營養吧，這樣才能早日康復。」

「金木君。」

「是？」

「可以麻煩將手借給我一下嗎？」

他微笑的看著金木君雖然遲疑一會，還是將手伸出。輕輕執住對方指節前端，閉眼感受，幾秒他就放開了。

「謝謝你答應我的請求，金……」

「不，應該是我謝謝你才對。雖然現在說有點太遲，原本是打算等月山先生充分休息後，再向月山先生道謝。真的非常……」

「請等下。我希望金木君別為此道謝。」

熟悉的靜默又出現了呢。金木君。

「……好吧，月山先生堅持的話。」

「不好意思，耽擱金木君這麼久。」

「不會。待會見。」

門縫最後完全閉合，將對方身影掩蓋。

他聞著右手，對方手指的油脂和自己的，氣味混合，黏附在掌心。

不是假的。

還活著真是太好了。

「謝謝招待，」金木君。

拿起保溫箱，打開卻看見裡頭除了整齊切割的餐點和簡易餐具之外，還有一張便條。

『金木君這次控制住了，那下次呢？真期待。』

背面則是：『月山先生是被金木君抱回的，公主抱喲。』

喀嚓喀嚓。